小二聞言，立即搶話道：“客官您是說對了，咱聽曉的這位說書先生可謂遠近聞名，這滿堂的客人可就等著聽他來說書，您說講的能不好麽。”

“那一場下來，銀子怕是不會少吧。”重影狀似與他閑聊。

小二一邊為二人倒茶，一邊道：“那是自然。這位，算是我們茶樓的‘招牌’了，不說月銀多少，就是平日靠客人的打賞，那也夠我們這樣的一個月口糧了啊，而且還是頓頓帶葷的那種。”

重影笑道：“那倒確實不錯。”

“是啊，可不是我們這等小夥計能比的了的，哎，您樂呵著，小人還要去忙了，有事您叫我啊！”話落腿腳麻利地下樓招呼其他客人去了。

“祁典那邊，進行的如何了。”陌喬目光不移戲臺，口中卻用剛好她二人聽到的聲音說著與聽書絕然無關之事。

“小人打探過，聽說，就在這兩日動手。”重影亦低聲道。

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，不再言語，繼續聽講。

索性無事，陌喬便聽著鐘朔的評書故事，喝茶吃小食，度過了小半日，樓下的客人在他講到尤為精彩的高潮部分時，歡呼喝彩，給足了掌聲，也使後面說的越加精彩，不時有些闊綽的聽眾，大方的打賞銀錢。

那廂鐘朔依舊唾沫橫飛精彩絕倫的講著，眾人聽的分外認真。

“……說時遲那時快，土匪頭子馬彪，抄起身側青光刀，全力向苗金花頭上劈去，苗金花此時與他手下糾纏，正是左攻右守之際，再無精力分神去躲避馬彪這一絕殺斬，眼見吹發即斷的青光刀以迅雷之勢劈進自己的腦殼，心中嗚呼哀哉，心道，今日是要命喪黃泉了，遂閉上眼睛，不欲反抗，準備堪堪接了這一刀，誰知“叮”的一聲罷，感覺頭上將將要落的青刀偏了存許”眾人聽到酣處，手中的茶停在空中，嘴邊的瓜子也只嗑開了個口子便沒有後續動作，幾乎所有人動作定格，只等鐘朔道出那“叮”的一聲是何情況，苗金花是否命喪當場，不料那廂卻砸了一聲驚堂木，緩緩道：“欲知後事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”

眾人一怔，旋即反應過來，紛紛吵嚷著讓鐘先生再多講一會，一會就好。

奈何那鐘朔是個死教條，收了打賞箱裏的賞錢以後便拒絕了眾人的請求。徑直離開了茶館。

馮有全對著他的背影狠狠呸了一聲：“什麽玩意兒，動動嘴皮子就拿錢，還擺上譜了，當他自己是青天老爺，別人求著他？”

坐在他對面的人聞言，嘆息不平道：“哎，誰說不是呢，倒是馮大哥你，日日照料這麽大茶樓忙的要死，拿的工錢還沒有打賞給他的多，真叫人窩火。”說著為他到了一杯茶。

馮有全被他戳中痛處，當即拍了一下桌子，重重哼了一聲，震的茶水灑出來些許：“錢老弟，你有所不知，我已是明裏暗裏都提過為自己加薪的事兒，奈何東家就像沒聽懂一般，置若罔聞，真他娘的不想幹了。”

“還有這事兒？這東家怎的如此偏心？可沒聽說過區區一個說書先生比日日操勞的掌櫃拿工錢多的，這東家委實太過分了！”

錢浩在一旁煽風點火。

“噓……”馮有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：“東家不可隨便說，當心……”說著，以手做刀在自己脖子前抹了一下。

錢浩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樣，訕訕閉了嘴。

“來，錢老弟，哥哥以茶代酒與你幹一杯。”他將二人的茶都滿上：“我也沒別的要求，只希望東家能理解我的心，對聽曉，我的忠心不會比不上鐘朔，換句話說，就算他鐘朔有一天背叛聽曉，我也不會姑息，怎的老板就不能多看我兩眼呢！哎，平時這些話我也不敢同別人說，你是第一個，我就覺著跟錢老弟是我的知己，是以這苦水也只能向你倒倒，老弟別嫌煩啊。”

錢浩一臉真誠，好看的鼻子讓他看起來更加多了幾分可信度：“大哥！什麽都別說了，你信任老弟，老弟開心！來，幹！”

說著二人舉杯，一飲而盡，在茶樓角落相談甚歡。

陌喬淡淡望著那個方向，雖不知在說什麽，但看氛圍，錢浩與他相處的非常融洽。

“老板，咱還聽後面的曲兒麽？”重影問道。

“走。”話落起身準備離開。

正自這時，忽然見到有夥計從一樓樓梯口的位置一塊一塊鋪放長木板，直到二樓樓梯口，臺階與木板剛好一半一半。

恰逢她走到此處，耳後響起溫潤彬彬的聲音：“陌公子也要走？”

陌喬回過頭，見子白推著公子楚來到樓梯口，那處與模板相接的位置，這才明白之前那幾位夥計此舉用意。

“楚公子該不會見我離開沒有同你打招呼，是以來興師問罪吧。”她語氣淡淡，配上這毫不客氣地話顯得頗為囂張卻又不跋扈。

公子楚聽了也不惱，依舊溫溫文文的笑著：“陌公子多慮了。”話落也同她客氣，直接任由子白推著他緩緩下樓：“承讓。”

陌喬見他與自己擦身而過，率先行在自己前面，也不在意，她沒道理同一個殘疾人搶道。

原以為下了樓便不會再見，不想對方竟然在門口專門等著自己。

“陌公子到哪裏？”他溫文爾雅道。

“玲瓏閣。”聲音淡薄如水。

“剛好順路。”說著，子白推著他與陌喬並行。陌喬不置一詞，覆聽他狀似隨口一提道：“那日鏡面湖畔一別後，驀然發現隨身攜帶的火麒麟不見了，不知陌公子可有見過？”

陌喬心中一怔，有一瞬間心虛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，矢口否認道：“沒見過。”

他聞言莞爾，不再多問，轉移話題道：“多謝陌公子那半株玉荊草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語氣依舊淡淡。

公子楚覺得好笑，這公子端的是個臉皮厚的，拿了自己的麒麟令面不紅心不跳的否認也就罷了，此刻對於自己的道謝半分也不推辭，越發覺得有趣。

“聽聞陌公子的玲瓏閣裏，賭局規則甚是新奇，真想見識一番。”

陌喬看著他一臉溫潤的模樣，莫名有種討厭的情緒萌生，語氣越發淡漠：“楚公子能光臨敝店，歡迎之至，但今日不便，就不請楚公子小坐了。”

公子楚心中嗤笑，還沒見過這等小肚雞腸的男子，自己還未說要去，她竟直接拒絕，至此以往，他還真是頭一遭。

“好，待哪日陌公子方便了，還望告知。”

陌喬越見他好脾氣，越覺得討厭，似乎沒有什麽能惹怒他一般。

正要繼續懟他，這次卻被他搶先將自己的話噎在喉嚨。

“陌公子，我先走一步，告辭。”他彬彬點了一下頭算做客氣。不待她回答，子白便推著公子楚從她身邊擦過。

陌喬站在原地，看著公子楚的背影，不知在想些什麽，正巧此時也已走到了通往輔街的巷子口:“我們走。”

說著猛然轉身，披風下擺因她這一動作翩然飛起，像一朵將開未開的花轉瞬又合上的百合花，重影在原地怔了一下，隨後三步並做兩步連忙跟上。

......

“公子，玉荊草。”子白惜字如金，說的話令常人覺得缺字短句，但卻有人心領神會。

“雖然只有半株，但好過沒有。”公子楚一副悠然無謂的溫潤神色：“即便再無機會站起，這幾年，也都習慣了。”

“公子......”子白一貫冷冰冰的聲音此刻染上一層惋惜和不幹。

“無妨。”倒是當事人安慰起他來：“盡人事就好，萬事自有天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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